11月3日，“拉菲”與“拉菲莊園”商標侵權案二審由最高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此前江蘇省高院判決南京拉菲莊園酒業(yè)有限公司、南京華夏葡萄釀酒有限公司等共計賠償法國拉菲羅斯柴爾德酒莊7917萬元。多名業(yè)界人士表示，這是近十年來同類案件中的最高判賠額。
在此次民事侵權案的二審中，南京拉菲莊園酒業(yè)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拉菲莊園”)等上訴請求撤銷一審判決和駁回“拉菲”的全部請求。
此次庭審持續(xù)到中午，并未當庭宣判。
庭審直播網(wǎng)中，最高法正在開庭。
“拉菲”與“拉菲莊園”糾紛始于2011年，當時拉菲羅斯柴爾德酒莊向商評委請求撤銷“拉菲莊園”商標獲得支持。隨后“拉菲莊園”商標注冊者南京金色希望酒業(yè)有限公司不服起訴至北京一中院，但敗訴。2015年，金色希望公司上訴，北京高院改判維持該商標。
2016年12月，最高人民法院進行再審，撤銷了北京高院判決，維持北京一中院判決，該起商標行政案結束。次年，“拉菲”與“拉菲莊園”商標行政案被評為中國法院十大知識產(chǎn)權案件。
來自南京的“拉菲”
“來瓶82年的拉菲。”這一句最初來自于1989年電影《賭神》中的臺詞，至今仍常見于網(wǎng)絡。
一審判決書顯示，上世紀八十年代，已有一些報刊雜志介紹來自拉菲羅斯柴爾德酒莊LAFITE葡萄酒的歷史、品質(zhì)及在葡萄酒行業(yè)的地位等，并將“LAFITE”翻譯為“拉菲特”，或將“CHATEAU LAFITE”翻譯為“拉斐堡”。此后，國內(nèi)有報道將“LAFITE”譯為“拉菲”。
拉菲羅斯柴爾德酒莊的拉菲酒于上世紀九十年代正式進入中國內(nèi)地市場。1997年10月28日，該酒莊的“LAFITE”和“CHATEAU LAFITE ROTHSCHILD”兩個葡萄酒商標在中國內(nèi)地核準注冊。
2005年，南京金色希望酒業(yè)有限公司也向商標局申請在葡萄酒上注冊“拉菲莊園”商標，并于2007年獲得核準。2005年，南京華夏葡萄釀酒有限公司成立，2006年，南京拉菲莊園酒業(yè)有限公司成立。
一審法院查明，金色希望公司與華夏公司、拉菲莊園公司在實際控制人、經(jīng)營地址等方面存在一致的情形。可以認定后兩家公司成立的目的系配合金色希望公司建立被控侵權商品的供應和銷售體系。
2011年，“拉菲莊園”葡萄酒“橫空出世”。
據(jù)一審判決書，根據(jù)金色希望公司在關聯(lián)案件中提交的證據(jù)，“拉菲莊園”葡萄酒在全國各地的經(jīng)銷商、代理商共計757家，“拉菲莊園”葡萄酒進駐商超系統(tǒng)近2000家。
在外包裝上，“拉菲莊園”標識了文字“ LAFEI MANOR”。其中，“LAFEI”是“拉菲”的拼音，且與“LAFITE”字形相近，而“MANOR”意為“莊園”。
在CCTV-7的一段“拉菲莊園”葡萄酒廣告中，印有“LAFEI MANOR”“拉菲莊園”標簽的產(chǎn)品出鏡，并有這樣的廣告語，“十二世紀的歷史沉淀”。而據(jù)法國波爾多葡萄酒行業(yè)協(xié)會出具的說明，“LAFITE”這個詞的首次使用可以追溯到1234年(即十三世紀)。
CCTV-7拉菲莊園葡萄酒的廣告。來源：均網(wǎng)絡截屏
此外，在“拉菲莊園”的一些廣告宣傳手冊中，還有使用“世界關注的焦點，上帝偏愛的葡萄酒終于來到了中國”的宣傳語。
更重要的是，拉菲莊園公司在其官方網(wǎng)站中，以資訊為名大量介紹了拉菲羅斯柴爾德酒莊的行業(yè)地位，使用“拉菲古堡”葡萄酒圖片，介紹“名莊拉菲來自梅多克的波亞克產(chǎn)區(qū)”。這些屬于“LAFITE”葡萄酒的事實，被用來為“拉菲莊園”葡萄酒做宣傳、推廣。
江蘇高院一審認為，這些廣告構成了引人誤解的虛假宣傳。
均價幾十元，獲利數(shù)千萬
一審判決書顯示，原告指出，“拉菲莊園”葡萄酒產(chǎn)自三個渠道：由華夏葡萄釀酒有限公司在國內(nèi)自行釀制;主要從西班牙博得佳斯/洛薩諾葡萄酒廠進口散酒;從法國“Les Domaines Montariol Degroote”公司等進口瓶裝酒。
但金色希望公司、拉菲莊園公司在“拉菲莊園”葡萄酒全國各地糖酒會以及其他形式的產(chǎn)品推介過程中，有意隱瞞絕大部分“拉菲酒莊”系列葡萄酒的產(chǎn)地來源，并在宣傳、推廣過程中多次提及“法國”“波爾多”“波爾多左岸”“梅多克”字樣，并同時使用“拉菲”“拉菲莊園”標識，使消費者將金色希望公司、拉菲莊園公司生產(chǎn)、銷售的葡萄酒與拉菲羅斯柴爾德酒莊及其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產(chǎn)生混淆、誤認。
2014年3月，多家媒體報道了國家質(zhì)檢總局公布六款“洋拉菲酒”質(zhì)量不合格，其中有媒體提到，這“讓‘拉菲迷’們大跌眼鏡。”而這些“拉菲”酒均來自于南京拉菲莊園酒業(yè)有限公司的進口。
江蘇高院一審認為，這說明消費者已經(jīng)對“拉菲莊園”葡萄酒與拉菲羅斯柴爾德酒莊生產(chǎn)的“LAFITE”系列葡萄酒產(chǎn)生混淆或誤認。
原告稱，“拉菲莊園”葡萄酒成本少則人民幣四五元，多則人民幣十幾元，銷售價格卻少則六十幾元，多則上千元，非法利潤高達十倍、甚至上百倍，金色希望公司等七被告因侵權行為獲得的非法利潤遠超人民幣1億元。原告訴請法院賠償其損失及維權費用1億元人民幣。
江蘇對拉菲莊園公司于2011-2013年期間以“箱、瓶”為銷售單位開局的發(fā)票進行統(tǒng)計，計算其共銷售93656瓶葡萄酒，銷售額為3556529.2元，銷售單價為37.98元，故該院參考上述銷售情況，酌定拉菲莊園公司2014-2016年的單瓶銷售價位50元。
法院還算出，拉菲莊園公司的利潤率為67%，華夏公司的利潤率為68%，駿騰公司的利潤率為31%，佩倫公司的利潤率為31%。
根據(jù)被告獲利=銷售額*利潤率的方式計算，分別得出拉菲莊園公司獲利25256207萬元，華夏公司獲利12419409元，駿騰公司為3853392元，佩倫公司獲利1016920元。
史上最高商標侵權判賠額？
江蘇高院一審認為，“拉菲”與“LAFITE”商標之間已經(jīng)形成穩(wěn)定的對應關系，可以作為LAFITE商標的中文譯名獲得保護。
而被控侵權標識“拉菲莊園”中的“莊園”用在葡萄酒類別上顯著性較弱，“拉菲”系該標識的主要部分，與涉案“LAFITE”商標及“CHATEAU LAFITE ROTHSCHILD”商標中的“LAFITE”的中文譯名“拉菲”字形及讀音相同，在視覺效果方面存在較高相似度，對非使用法語作為母語的我國相關公眾而言，容易對兩者商品的來源產(chǎn)生誤認或者認為與拉菲羅斯柴爾德酒莊有特定的聯(lián)系，故認定被控侵權標識構成近似，侵害上述兩商標專用權。
拉菲莊園公司主觀上具有攀附“LAFITE”商標及拉菲羅斯柴爾德酒莊的惡意。作為同行業(yè)競爭者，拉菲莊園公司理應知曉涉案“LAFITE”商標的市場知名度，也理應知曉拉菲羅斯柴爾德酒莊對“LAFITE”商標的使用情況以及其一直將“LAFITE”與“拉菲”共同使用于葡萄酒產(chǎn)品這一客觀實際，但其仍然將“拉菲莊園”登記為企業(yè)字號，并通過官方網(wǎng)站等宣傳渠道使用。這是商標侵權及不正當競爭行為。
法院還認為，金色希望公司、拉菲莊園公司、華夏公司實施的侵權行為規(guī)模巨大，侵權情節(jié)嚴重，侵權人主觀故意明顯，對拉菲羅斯柴爾德酒莊的損害極大，應當適用懲罰性賠償。以拉菲莊園、華夏公司因侵權所獲得的利益作為計算懲罰性賠償數(shù)額的基數(shù)，按兩倍確定損害賠償額，以體現(xiàn)嚴厲打擊嚴重惡意侵權行為、顯著提高侵權成本、有效遏制侵權行為再發(fā)生、最嚴格保護知識產(chǎn)權的價值導向。
2021年6月30日，江蘇高院一審判決：拉菲羅斯柴爾德酒莊應獲得經(jīng)濟損失及為制止侵權行為支付的合理開支7917萬元。其中，南京拉菲莊園酒業(yè)有限公司賠償5100萬元，華夏葡萄釀酒有限公司賠償2520萬元，南京金色希望公司對上述兩公司的賠償承擔連帶責任。深圳駿騰酒業(yè)有限公司賠償269萬元，杭州佩倫貿(mào)易有限公司賠償28萬元。南京金色酒業(yè)、拉菲莊園酒業(yè)、南京華夏葡萄對深圳駿騰酒業(yè)、杭州佩倫貿(mào)易有限公司的賠償承擔連帶責任。
法院同時認為，拉菲莊園公司將“拉菲莊園”登記為企業(yè)字號的行為侵害了拉菲羅斯柴爾德酒莊涉案“LAFITE”商標專用權。遂判決南京拉菲莊園酒業(yè)有限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內(nèi)辦理企業(yè)名稱變更手續(xù)，變更戶的企業(yè)名稱不得含有“拉菲”文字。
多名知識產(chǎn)權律師介紹，判賠7917萬元，這是他們近十年來聽說過的商標侵權案最高判賠金額。
11月3日在最高法庭審中，拉菲莊園、華夏公司及金色希望公司均上訴稱，判賠金額過高，請求撤銷一審判決、駁回拉菲全部請求。
庭審持續(xù)到中午，并未當庭宣判。
時間線
“拉菲莊園”商標存廢拉鋸戰(zhàn)
江蘇高院一審判決書顯示，“拉菲莊園”商標自注冊起就備受爭議，在經(jīng)過商標局、法院的多輪拉鋸之后，最終撤銷了該商標，并引發(fā)了拉菲羅斯柴爾德酒莊索賠1億的商標侵權維權。
2007年11月，金色希望公司申請的“拉菲莊園”商標獲得注冊。
2011年8月24日，拉菲羅斯柴爾德酒莊向商評委請求撤銷“拉菲莊園”商標。
2013年9月2日，商評委裁定撤銷，理由：經(jīng)多年宣傳，“LAFITE”與拉菲已形成對應關系，拉菲是其音譯。作為葡萄酒同行業(yè)競爭者，金色希望公司應合理避讓，卻仍在葡萄酒等類似商品上注冊了與“LAFITE”商標對應的中文譯法相近的“拉菲莊園”商標，其行為難謂正當。
2013年至2014年，金色希望公司不服，起訴至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該院維持了商評委裁定書。
2014年9月，金色希望公司上訴至北京高院。
2015年3月18日，北京高院判決撤銷一審判決及商評委裁定。理由：“拉菲莊園”與“LAFITE”商標不構成近似商標，“拉菲莊園”商標的注冊未違反商標法的規(guī)定，考慮到“拉菲莊園”商標的注冊和使用長達十年之久，已經(jīng)形成穩(wěn)定的市場秩序，從維護已經(jīng)形成和穩(wěn)定的市場秩序考慮，應予維持“拉菲莊園”商標的注冊。
2015年4月22日，商評委重新作出裁定，維持“拉菲莊園”商標。
2015年至2016年，拉菲羅斯柴爾德酒莊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請再審。
2016年12月23日，最高人民法院作出判決，撤銷北京高院判決，維持北京一中院判決。認定：我國相關公眾通常以“拉菲”指代拉菲羅斯柴爾德酒莊的“LAFITE”商標，兩者形成了穩(wěn)定的對應關系。爭議商標由中文文字“拉菲莊園”構成，“莊園”用在葡萄酒類別上顯著性較弱，“拉菲”系爭議商標的主要部分，“拉菲莊園”與“LAFITE”構成近似商標。
2017年5月，最高法公布2016中國法院十大知識產(chǎn)權案件，“拉菲”與“拉菲莊園”商標行政案入選，其典型意義是，“本案涉及中英文商標的近似性判斷及是否形成穩(wěn)定的市場秩序等問題。”
2017年1月4日，江蘇高院立案受理拉菲羅斯柴爾德酒莊訴南京拉菲酒莊等7被告侵害商標權及不正當競爭糾紛一案。
2021年6月30日，江蘇高院作出一審判決，判決拉菲酒莊等賠償原告7917萬元。
2022年11月3日，最高法二審開庭審理拉菲酒莊等公司上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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