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以案釋法-外觀設計是否具有明顯區(qū)別的判斷
實踐中普遍認為應當基于外觀設計專利產(chǎn)品的一般消費者的知識水平和認知能力，對外觀設計專利與現(xiàn)有設計的整體視覺效果進行整體觀察和綜合判斷；判斷時應以一般消費者為判斷主體，以現(xiàn)有設計狀況為客觀參照系，綜合考慮影響產(chǎn)品外觀設計整體視覺效果的各項因素，例如：設計空間、是否屬于使用時易見部位、功能性設計特征等。
專利法第23條第2款規(guī)定：授予專利權的外觀設計與現(xiàn)有設計或者現(xiàn)有設計特征的組合相比，應當具有明顯區(qū)別。是否“具有明顯區(qū)別”的判斷，需采用整體觀察、綜合判斷的原則，對整體視覺效果進行分析判斷。實踐中，判斷涉案專利與對比設計或?qū)Ρ仍O計特征的組合是否具有明顯區(qū)別，首先應從整體上客觀比較兩者的相同點和不同點，然后分析兩者的相同點和不同點對產(chǎn)品整體視覺效果影響，最后綜合考慮影響產(chǎn)品外觀設計整體視覺效果的各種因素，判斷得出結論。
本文第一部分將主要討論進行上述判斷的各種考慮因素。
一、主要考慮的因素
1設計空間的大小
最高人民法院(2010)行提字第5號行政判決指出，設計空間是指設計者在創(chuàng)作特定產(chǎn)品外觀設計時的自由度。2020年9月12日實施的《專利授權確權司法解釋》[1]首次明確規(guī)定了設計空間的適用以及認定設計空間的考慮因素。在判斷兩外觀設計是否具有明顯區(qū)別時，考慮設計空間或者說設計者的創(chuàng)作自由度，有利于準確判斷一般消費者的知識水平和認知能力。通常而言，設計空間較大的，一般消費者不容易注意到不同設計之間的細微差異;設計空間較小的，一般消費者更容易注意到不同設計之間的細微差異。
由于設計空間的大小是一個相對的概念，一般受限于產(chǎn)品的技術功能、采用該類產(chǎn)品常見特征的必要性、現(xiàn)有設計的擁擠程度等因素，在權衡相關設計特征的設計空間時，應當從上述幾個方面予以考慮。
典型案例一：耳樂保公司與國家知識產(chǎn)權局、世康公司等外觀設計專利權無效一審行政糾紛[2]
本案中，法院在進行設計特征比對和綜合判斷之前，對該類產(chǎn)品的設計空間進行了認定。法院認為，對于折疊型蚌式口罩這類產(chǎn)品來說，通常由本體和耳帶組成，耳帶通常包括掛耳式和套頭式，本體形狀可以在滿足佩戴者舒適度的前提下進行設計變化，因此一般消費會注意到產(chǎn)品本體的具體設計變化。在此基礎上，法院進一步認為，涉案專利與組合設計雖然存在一些相同之處，但二者在本體中央折疊線、本體上邊緣及耳帶處的線條均有明顯區(qū)別，使得消費者在佩戴時產(chǎn)生不同的視覺效果，且二者本體上的圖案、壓線、鼻夾位置等均存在差異，整體視覺效果不同，故得出涉案專利與證據(jù)1、2的組合相比具有明顯區(qū)別的結論。
2是否屬于使用時容易關注到的部位
一般消費者使用時容易關注到部位的設計變化相較于不易關注或者關注不到部位的設計變化，通常對整體視覺效果更具有顯著的影響。
典型案例二：福祿海公司與國家知識產(chǎn)權局、鑫亞公司等外觀設計專利權無效一審行政糾紛[3]
本案中，法院認定：本專利相對于證據(jù)2存在三個不同點，雖然不同點1(即左右側擋板的設計)在實際使用時朝向一般消費者，但本專利與證據(jù)2的頂部設計均由“⊥”形板、兩個“L”形板、豎直軌道和倒“山”字形部件形成，在使用時(即開窗時)也容易被一般消費者注意到，而側面設計的不同點所帶來的視覺效果不及頂面設計的相同點所帶來的視覺效果，故不同點1未使本專利與證據(jù)2具有顯著差別。不同點2(即橫向“C”部件)處于產(chǎn)品內(nèi)部，屬于使用時看不見的部位。不同點3(即底板的設計)同樣屬于使用時不易被關注的部位，且該設計也已被證據(jù)3至證據(jù)7公開?；谏鲜龇治隹芍?，在證據(jù)2結合證據(jù)3至證據(jù)7中之一相應設計特征的基礎上容易得到本專利，本專利相對于上述組合方式具有不明顯區(qū)別，不符合專利法第二十三條第二款的規(guī)定。
3功能性設計的考量
根據(jù)司法解釋的規(guī)定，為實現(xiàn)特定技術功能必須具備或者僅有有限選擇的設計特征，對于外觀設計專利視覺效果的整體觀察和綜合判斷不具有顯著影響。然而，只有在特殊情形下，某種產(chǎn)品的某項設計特征才可能完全由裝飾性或者功能性所決定。產(chǎn)品的設計特征的功能性或者裝飾性通常是相對而言的，絕對區(qū)分功能性設計特征和裝飾性設計特征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是不現(xiàn)實的。
不同類型設計特征對于外觀設計產(chǎn)品整體視覺效果的影響存在差異。功能性設計特征對于外觀設計的整體視覺效果通常不具有顯著影響;裝飾性特征對于外觀設計的整體視覺效果一般具有影響;功能性與裝飾性兼具的設計特征對整體視覺效果的影響則需要考慮其裝飾性的強弱，其裝飾性越強，對于對整體視覺效果的影響可能相對較大一些，反之則相對較小。當然，以上所述僅僅是一般原則，一種設計特征對于外觀設計產(chǎn)品整體視覺效果的影響最終需要結合案件具體情況進行綜合評判。
典型案例三：國家知識產(chǎn)權局與張迪軍、鑫隆公司等外觀設計專利權無效行政糾紛[4]
再審法院在判決中指出：關于區(qū)別特征二，本專利和在先設計兩者下部的引腳位置不同。在本專利產(chǎn)品的一般消費者看來，無論是引腳的位置是分布在底座的一個側面上還是分布在兩個相對的側面上，都是基于與之相配合的電路板布局的需要，以便實現(xiàn)兩者的適配與連接，其中并不涉及對美學因素的考慮。因此，區(qū)別特征二是功能性設計特征，其對本專利產(chǎn)品的整體視覺效果并不產(chǎn)生顯著影響。最終，法院據(jù)此支持了再審申請人的再審理由。
4局部細微差異
根據(jù)整體觀察的原則，局部細微差異的區(qū)別是所處位置是局部的，并且占據(jù)整體較小比例，非設計創(chuàng)新點上的區(qū)別;根據(jù)綜合判斷的原則，要求判斷主體不能僅關注局部細微之處，而是應當從外觀設計專利產(chǎn)品整體的設計變化，來判斷涉案專利與對比設計產(chǎn)生的視覺效果的區(qū)別。但是，“局部”并不一定“細微”，還需要考慮其是否是與現(xiàn)有設計相比的設計創(chuàng)新點。即，當二者相同點構成產(chǎn)品的設計創(chuàng)新點時，區(qū)別點可能就屬于局部細微差異;當區(qū)別點構成產(chǎn)品的設計創(chuàng)新點時，區(qū)別點就可能因為屬于創(chuàng)新要點而不再是局部細微差異。
典型案例四：國家知識產(chǎn)權局與松下電器、億道公司等外觀設計專利權無效行政糾紛[5]
本案中，法院認為：兩者的主要不同點在于：1.顯示屏外圍框架的棱線走向和寬窄不同，本專利是一重框架，證據(jù)2是兩重框架，相應的，顯示屏的大小存在差異;2.功能按鍵的形狀分布，指示燈、攝像頭的位置及其有無存在差異;3.鎖扣凹部、鎖扣按鈕的形狀存在差異。上述三個不同點在整體設計中的占比較小，而且屬于局部細微變化，不足以使本設計相對于對比設計而言具有明顯的區(qū)別。
5慣常設計
慣常設計，是指現(xiàn)有設計中一般消費者所熟知的、只要提到產(chǎn)品名稱就能想到的相應設計。在外觀設計產(chǎn)品領域，各個相互獨立的產(chǎn)品制造商均采用的設計特征一般屬于慣常設計。慣常設計對外觀設計專利的整體視覺效果一般不具有顯著影響，但慣常設計的組合能夠帶來獨特視覺效果的除外。
典型案例五：臺州藍標與鑫東潔具外觀設計專利權無效請求糾紛[6]
本案中，合議組認為：涉案專利和對比設計相比，整體形狀基本相同，近似扁寬的H型，整個水龍頭兩側的圓柱體豎管和貫穿雙圓柱體以及橫管中部伸出的近似扁平舌狀出水口，兩者均形成簡潔流暢的整體造型的視覺效果。對于區(qū)別(1)開關把手和吹水口端部以及(2)出水口設計，通常水龍頭把手和出水口端部設計成平齊狀或設計成圓弧狀，出水口與橫管設計成一體成型，或組合安裝使其低于橫管頂面，均屬于本領域的慣常設計。
二、整體觀察、綜合判斷
在司法實踐中，“整體觀察，綜合判斷”的通常做法是：根據(jù)相關設計特征所處的位置、是否容易引起一般消費者的注意，結合當事人的舉證、陳述及一般消費者的通常認知及相關設計特征受功能、美學等因素的限制，對兩者的相同點、不同點對整體視覺效果的影響權重進行分析與對比權衡，在此基礎上，綜合作出判斷。
典型案例六：捷豹路虎有限公司、杰拉德·加布里埃爾·麥戈文、國家知識產(chǎn)權局等與江鈴控股有限公司無效宣告(專利)二審行政糾紛[7]
在本案中，二審法院認為，對于被訴決定關于涉案汽車的整體立體形狀和各個組成部件的布局存在較大的設計空間，本專利與對比設計在車身比例、側面主要線條的位置及立柱的傾斜角度、車窗的外輪廓及分割的比例、前后面車身的外輪廓及主要部件的相互位置關系等方面均基本相同的認定，原審判決均予以認同，但在此基礎上，原審判決并未對上述各相同點對整體視覺效果的影響程度進行具體分析，而在僅對不同點進行分類概括、評述后，即認為不同點組合后形成的視覺差異對整體外觀產(chǎn)生了顯著影響，足以使一般消費者將本專利與對比設計的整體視覺效果相區(qū)分，進而得出兩者具有明顯區(qū)別的認定結論，原審判決的上述認定系對“整體觀察、綜合判斷”方法的不當適用，本院予以糾正。從整體上觀察SUV整車的全部設計特征形成的整體視覺效果，本專利與對比設計在車身前面和后面形成的視覺效果差異在整體視覺效果中所占的權重要明顯低于兩者之間相同點所產(chǎn)生的趨同性視覺效果的權重。
結語
通過以上的討論和案例分析，我們看到，實踐中普遍認為應當基于外觀設計專利產(chǎn)品的一般消費者的知識水平和認知能力，對外觀設計專利與現(xiàn)有設計的整體視覺效果進行整體觀察和綜合判斷;判斷時應以一般消費者為判斷主體，以現(xiàn)有設計狀況為客觀參照系，綜合考慮影響產(chǎn)品外觀設計整體視覺效果的各項因素，例如：設計空間、是否屬于使用時易見部位、功能性設計特征等。
注釋：
[1]詳見《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專利授權確權行政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一)》第十四條;
[2]北京知識產(chǎn)權法院(2020)京73行初487號行政判決書;
[3]北京知識產(chǎn)權法院(2018)京73行初9916號行政判決書;
[4]最高人民法院(2012)行提字第14號行政判決書;
[5]北京知識產(chǎn)權法院(2020)京73行初5282號行政判決書;
[6]國家知識產(chǎn)權局復審和無效審理部第51257號無效決定書;
[7]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2018)京行終4169號判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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